企业家进阶必由之路——走向“自我归责”
一旦从适宜生活工作状态倒退或者前进，不是压抑郁闷，就是烦躁不安。成长中的生活工作状态，是从郁闷走出向焦虑；成熟是指焦虑中寻找到了动态平衡；总有一天，会再次进入舒适区，大多数人会再次徘徊不前，成为沉默的中年人。少数人再次出发，多数人终将沉沦。在成长成熟过程中，终于会发现，以人际关系为核心内容的归责法，终将成为人群划分的唯一的分水岭。自我归责者将脱颖而出，他因归责者永远碌碌无为。中小企业家也不例外。
1自我归责法的内涵
人际关系中的归责法属于自然法范畴，与成文法归责可能一致，也可能有冲突。与自然法适配的成文法，可以泛泛称之为“善法”；与自然法存在冲突的成文法，可以界定为“恶法”，而恶法亦法。所以，人际关系的归责法，有时候会与成文法相冲突。
风起于青萍之末，人际关系的任何结果，均自于人际互动，一因一果，也可能是多因一果，或者多因多果；因即果，果即因，一果或者多果，会成为一因或者多因；“因”分必要的和非必要的，充分的和非充分的。必有一因或者多因是必要的，离开这一个或者多个必要原因，结果不会发生。在诸多原因中，除非客观事件独立成因（例如，“宇宙大爆炸”、“出生”等场景），参与交易的“我”，总会成为一因，且“我”因都是必要原因，且“我”因多不构成充分原因。也就是说，少了“我”的参与，与“我”相关的结果不会发生；但是，“我”毕竟仅为一因，一个必要的因，虽然少了“我”，结果不会发生，但是，有了“我”，结果也不一定会发生。
“衰至便骄”（北朝魏侍讲贾思伯语，见《资治通鉴》卷149梁纪五），我相信对那位在朝阳区出事的钢琴家来说，“朝阳群众”仅为非必要的其他原因，钢琴家内在的人文失衡（“衰”）才是导致事件的核心原因，弹琴技能仅说明其专业成就，无法填补其人生发展的人文短板（适应环境的能力弱）。
所以，人际关系为核心的任何结果，败事必是“我”因，成事多在“他”因。
2一个尚不能达成广泛共识的案例
前几年某省会城市一位年轻医生在小区电梯中劝诫抽烟的老年人，老年人并不认可，两人在小区物业继续各自陈述自己的道理。老年人突然倒地不起，送医不治而亡。一审法院判决劝诫行为不是导致老年人死亡的原因，在法律上无过错，但是劝诫行为可能是诱因，从而应分担一部分责任，这是公平责任。二审法院判决年轻医生无过错，无需承担任何责任。网络舆情一边倒支持年轻医生，判决似乎获得了充分的社会效果。
作为自然法（系指人适应社会生活的应然法则）大师，霍布斯早在1651年时候就总结了类似生命安全、平等、自由等自然法规则，大多数显而易见的自然法规则，都被后世以判例法或者成文法方式写入了法律，公平责任也成了中国内地民法的一个基本原则；君子之泽，万世未斩。法官虽然发现了劝诫行为不是老年人死亡的法律意义上的原因，但是，当日老年人在没有被劝诫情况下，是否会死亡？或者是否会那个时辰死亡？
霍布斯应该没有研究过东方儒学，更不会读过孔子师徒的《论语》，但是他在1651年总结了19条自然法规则后，以自然人性为基础，总结出了自然法的基本规则就是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”（译成中文时候有附会倾向）。从自然法基本规则入手，如果这个年轻医生在劝诫老年人时候，站在老年人立场，或者把老年人看作自己的“父亲”去劝导，他总能找到老年人会接受的劝说方式，或者即便不能被老年人接受，他总能找到让现场矛盾得到消除的方法（他是如何化解与自己父亲的矛盾的，就照此方法去解决与老年人的现场纠纷就可以了）。果真如此，老年人当日不会死亡。
从成文法归责角度去阻止小区中的违规行为，任何小区都会成为人类冲突的“试验场”，社会将永无宁日。这是因为小区中住着守规者，也住着行为不甚检点的其他人，甚者居住着道德败坏丧尽天良杀人越货的潜在罪犯。随时会有人“随地吐痰”，随时会有孩子在禁止踏入的草坪上玩耍。
在死亡结果发生后，死者家属到派出所报案，场面极度混乱，各方手足无措。年轻医生突然在派出所给死者家属下跪，在警察面前他无生命之忧而内心却深感烦躁无助，下跪突然带来现场一片静默，哭闹的家属被惊到，选择默默离开，最终以理性诉讼方式去解决。
3蝼蚁的经验
这个社会不仅有法律规则，那是引导性原则或者行为的边界。更重要的是内心的自然法规则，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它的存在，或者感知到它的存在。自然法规则就是人的善行本尊，是人参与社会交往最合适的行为方式。
“蝼蚁谋深穴,鹪鹩占小枝”，动物尚习得“趋利避害、各取己足”的生存之道，不用着力去劝道任何一个人，因为这不必说。但是，任何人都需要明白，围绕自身的社会矛盾产生的一切不良后果，其必要原因必在自身。那个稍显鲁莽的年轻医生因为不了解这个规律，不惜下跪方式解决现场争议，“男儿膝下有黄金”，其教训不可谓不大。
很多中小企业命运多舛，看到的情况似乎竞争惨烈，行业结构转型，产业升级，企业衰败的实质原因则来自企业家自身。对企业内在发展规律，也就是对企业的“强”何以为“强”，“弱”何以为“弱”，“大”何以为“大”，“小”何以为“小”的理性认知。只要有同行业的企业变成了“大而强”或者“小而强”，你就不要抱怨是因为客观原因导致自己的企业“微而弱”、“小而弱”或者“大而弱”。
一家企业如日中天时候，企业家更要谨慎，是什么原因让自家企业与众不同？如果没有找到，可怕的后果必将到来，因为你既然不知道企业何以盛，你当然也不知道企业何以败。
4是否曾经埋怨过环境不公？
一个人在成熟过程中，总会经历过这个阶段，对不好的结果倍感愤懑，责备他方。虽然按照人情法则或者法律规则，责任可能在他方。现在，一条成熟的“自我归责法”则会让人心安理得，不再责备他人。人际关系安全是作为社会人如蝼蚁一样需要思考的生存法则，如果没有“筑深穴”，就不要怪罪“深梨掘地”把自家“房屋（系指蚁穴）”洗劫的恶果。在当代社会，需要防诈骗、防伤害的本领，轻信他人而被骗，被骗者该责怪的不是“诈骗者”（虽然他需要承担法律责任），而是作为“轻信者”的自己。
辛弃疾的“天下英雄谁敌手？曹刘。生子当如孙仲谋”，可谓眼光独到。
孙权是东汉末年超越曹刘的大英雄，何以为凭？孙权具备以宽容温和为核心的大格局，这是君王之道，曹刘则稍逊一筹。试举一例：某时，甘宁（成名之前）与孙权谋西征黄祖事，张昭（东吴的二号人物）对甘宁的提议提出不同意见，甘宁责怪张昭：“国家以黄何之任付君，君居守而忧乱……（系诘责张昭之语）”，孙权举酒告诉甘宁：“……卿但当勉建方略……何嫌张长史之言乎？（做好自己的事情……何必在意张昭说了什么？）”
在孙权耳提面命教导下，甘宁逐渐成长为东吴领袖，成就一番伟业。孙权的逻辑非常清晰：勉励甘宁做好事情，容忍甘宁的不成熟，也善意提示他不要在乎他人，不要埋怨他人。
5企业家的宿命
世界面临百年不遇大变局，中小企业家首当其冲，有些企业因此而折戟沉沙，造化弄人，企业如此渺小不足挂齿，如此软弱不堪一击。
这涉及到企业发展战略。经验发现，一个事业同时遇到两个以上的“黑天鹅”，事业终将失败。企业家的战略冗余空间须能轻松应对一个“黑天鹅”（通常来自企业家自身，必然会发生），尽最大可能在两个同时发生的“黑天鹅”（来自客观，可能会发生）中存活下来。很多企业策略冗余空间局促，在第二个“黑天鹅”到来时，失败无法避免。每一个企业都面对同样的环境，企业死掉的原因，无他，就在自身。伟大领袖在《矛盾论》中说，鸡蛋遇到适宜环境和温度孵出鸡仔，石头在同样的环境和温度下不能孵出鸡仔，这是因为鸡蛋，不是因为环境。伟人寥寥数语，就将影响西方世界几百年的“环境决定论”（来自孟德斯鸠）驳的体无完肤！
争吵和社会关系紧张来自相互之间的“他因归责”思考模型。任何一方修得“自我归责法”，围绕自身的社会关系都将顺畅，不存在产生冲突的基础原因。成功的中小企业家有一个共性，能温和宽容对待不良现象，而糟糕的企业，似乎都无法容忍庸才和懒惰，更不要说贪腐。没有冲突和矛盾，消除员工私利和慵懒的企业，终将走向灭亡。这不符合人性。企业内部关系，是社会关系在企业中的表现，社会是什么，企业内部就是什么，中小企业生态环境总体来说相对社会一般环境是等而下之的存在；如果你在企业内部消灭了人性，这个企业根本没有继续存活的可能。
你所面对的员工，不可避免的由少数精英、多数普通人、部分庸才和懒人甚至坏人组成，这是中小企业家的宿命，也是一个国家的宿命。当环境越来越背离初衷，能够作出调整的，只有你自己，我确信，任何一个企业家都永远无法改变环境。
吴西彬律师，北京市华城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，并购专业律师，并购交易师。1992年本科毕业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院（中南政法学院法律系），获得法学学士学位，2012年获中欧国际工商学院（CEIBS）EMBA学位；1994年10月取得中国律师资格并执业至今，1996年-2009年任河南理工大学法学讲师、副教授、法学系副主任，现兼任北方华创（002371）等数家境内外主板上市公司独立董事。吴西彬律师团队专注并购咨询、并购纠纷解决等领域，近年来为数十亿元交易额的地产、教育等领域的中型并购交易提供了咨询；代理了总额近十亿元争议额的并购纠纷诉讼、仲裁案件。出版《民事诉讼律师基础实务》（人大法硕教材）等三部著作；专著《企业家并购退出》将由法律出版社2021年6月出版；发表专业论文二十余篇。
